第387章 报仇雪恨

崇敬殿里，云景帝的神色有些晦暗不明，“你说……皇后叫了她的外甥女进宫？”

“是。”桂忠的腰往下弯了弯，他恭敬地回答道：“听闻，皇后娘娘的这个外甥女颇懂几分医术……”

“这就不敢用宫里的太医了？”云景帝轻嗤了一声，有些嘲讽地开口道：“咱们这个皇后娘娘啊！胆子真是越来越小了……明明她年轻的时候，是一个敢做敢当、敢爱敢恨的姑娘……”

说到这里，他突然停住了话头，似乎陷入到了某种回忆之中。

桂忠悄悄地在心底叹了一口气。

当年的裴家大姑娘，自信张扬，明艳动人，是何等的光彩夺目。

可惜，最终还是折在了这吃人的后宫里。

云景帝想了一会儿，也觉得十分没意思。

他又问道：“冷宫里那个嬷嬷呢？”

“被皇后娘娘扣在了凤仪宫。”桂忠解释道：“陛下可要人带话给她？”

“不用。”

云景帝摇了摇头，“就让她实话实说吧！”

这事儿……已经扯得太久了，该给它画上一个句号了。

桂忠有些迟疑，“可若是皇后娘娘来了……”

云景帝嗤笑，“那就让她进来吧！我给她一个前来质问我的机会。”

“……是。”桂忠行了一礼，见云景帝没有更多的话要吩咐，他弯着腰退了出去。

他的小徒弟小圆子见他出来，急忙迎了上去，“师父……”

桂忠瞥了他一眼，忍不住开口斥责道：“冒冒失失的，成什么样子？”

小圆子讪讪，“师父，我这不是……赶着来孝敬您的吗？”

桂忠瞪了他一眼。

小圆子忙讨好地冲他笑了笑，“师父，这两天有雨，您腿疼的老毛病又犯了吧？我上次买的膏药……您说有用，我就又跑过去买了一些回来孝敬您。”

桂忠踩了他一脚，“说话要周全，别顾前不顾后的……你这几日哪时出宫了？我怎么不知道？”

这些话语中的漏洞，落到有心人耳中，那都是能要命的。

小圆子连忙捂住了嘴，“那个……是托人帮我买了些膏药……”

桂忠也没跟他较真，他笑着骂了一句，“算你小子有良心。”

说完，他手中摩挲着那些膏药，似不经意间开口问道：“那个大夫……她还说什么了？”

“没说什么特别的啊！”小圆子挠了挠头，有些傻乎乎地回答道：“她说您年纪大了，尽量不要改变作息规律，不然容易伤身……哦，对了，她还让我嘱咐您，天气燥热，晚上要多注意睡眠，只有睡饱了，不管做什么事情才会有精神。”

“睡饱了？”桂忠有些愕然地重复了一句，随即掩饰般地点了点头，“是啊！只有睡饱了，精气神才会好。”

小圆子想了想，急忙从身上摸出了一个小盒子，“那大夫还给了我几支熏香，说是可以放松情绪，安神助眠。”

桂忠接了过来，不动声色地掩到了自己的袖子下面，“我知道了，你先下去吧！”

就在这时，殿里传来云景帝的喊人声。

桂忠连忙迎了过去。

云景帝的眼神在他身上扫视着，“你刚才……在殿外跟谁说话呢？”

桂忠急忙回道：“老奴是在跟小圆子说话……老奴最近腿疼的老毛病犯了，这孩子平时看起来咋咋呼呼的，其实心里一直惦记着，他托人在宫外给老奴买了一些敷贴的膏药，这不……献宝似的给送了过来。”

云景帝看着他手中的膏药，不由地笑了，“你这个老货……是在向朕显摆你的徒弟对你有多孝顺吗？”

“老奴哪里敢呢？”桂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，讪笑道：“老奴无儿无女的……可不是要指望这些个小徒弟了么？”

云景帝听了，神色有些怔忡，“朕倒是有五个儿子，就是不知道将来能不能比你强上一点。”

桂忠一听这话，立刻就要往下跪，被云景帝给摆摆手，阻止了下来。

他突然开口道：“朕昨儿晚上梦见知瑜了。”

桂忠怔住。

云景帝继续说道：“朕梦见他刚学会走路说话，不小心摔倒了，把手指蹭破了皮，就举着一根手指头跑过来跟朕哭，嘴上不停地说着——父王，瑜儿手痛。”

桂忠沉默。

云景帝突然笑了，“朕想骂他娇气，可不知怎么的却骂不出来……主要他那可怜的小模样，太招人心疼了。”

桂忠心里哽了一下，眼泪差点没控制住，当场就要落了下来。

他在云景帝登基前就在他身边伺候了，自然亲眼目睹了皇长子出生、长大……以及后来夭折。

说句僭越的，皇长子死后，他一个人偷偷在背地里哭了很久，实在无法相信那样聪明伶俐的孩子突然就这样消失了。

云景帝看见他的眼睛都红了，颇为感慨地问道：“桂忠，你很想念知瑜吧？当年你就极疼爱他，知瑜也很喜欢跟你在一块玩儿，朕还记得……知瑜走后，你似乎也跟着病了一场……”

还没等桂忠回答，他又紧接着开口问道：“桂忠，你怪朕吗？因为朕的疏忽，让知瑜永远地离开了这个世界。”

桂忠的嘴唇动了动，最终只能硬生生地挤出了几个字，“陛下，皇长子若天上有知，应该不想看到您这样伤心……”

云景帝叹气道：“朕知道，你心里一直在怪朕……你怪朕利用知瑜……”

桂忠“噗通”一声跪在了地上，“老奴没有怪陛下……这一切都是命……”

皇长子命不好，才生到了皇家。

他这些年一直时时祈祷着，祈祷皇长子转世投胎……能投生到一个普通人家里，离皇室越远越好。

“你还是在怪朕……”云景帝低声喃喃着，“可这真的不是朕的错，这是皇后的错，是裴家的错，若是他们肯早一点帮朕，知瑜就不用死了……”

桂忠心底一片悲凉。

云景帝突然惊叫道：“皇后怎么还不来呢？朕在等着她来对质，朕要给朕的知瑜报仇雪恨……”

桂忠连忙哄劝道：“陛下，您大概是累了，先休息一下吧！睡一觉……一切就都好了。”

说着，他招呼小圆子将云景帝扶到龙榻旁。

云景帝倒也没有反抗，他有些疲惫地开口道：“桂忠，若是皇后来了，记得要叫醒朕……”

桂忠点了点头，应承道：“老奴记住了，陛下放心。”

说着，他放下了床幔。

一旁的熏香炉正袅袅娜娜地散发着香气，他顺手搅了一搅，从宽大的袖口处掉落了一小块熏香，正好掉在了香炉里。

瞬间，宫殿里的檀木香气更浓郁了些。

桂忠最后看了一眼龙榻，带着小圆子离开了卧室。

睡吧！

睡醒了，想见的人……就都能够见到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