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1章 你前天刚打过我

僧人为难地说：“这怕是有点难……我们在这里本就是为了避祸，不能太张扬……”

奚惠宬的病情虽然有所好转，但人还是很虚弱，他喘了几口气方说：“桑榆，既然秦姑娘这样说，那就有她的道理。”

桑榆？

罗诗筠惊讶地看着那僧人：“你是奚太傅身边的那位桑叔？”

僧人苦笑：“这位小施主居然知道我？”

罗诗筠叹了口气，说：“我记得小时候太傅来家里拜访我祖父，您跟着过来，送过我一只蝈蝈。”

按理说秦栩也应该认识桑榆，但此时她的灵魂是余敏嘉，余时飞入不得文臣清流的眼，余敏嘉可没机会认识罗太师奚太傅这样的人。

但她也听说奚惠宬一生未娶妻，只有一个收养孤儿在跟前照料，跟他的儿子一般。

没想到这个桑榆居然在凤白寺出家做了僧人。

秦栩思量好一会儿，方说：“这里不利于太傅养病，若是信得过我，可以搬到我名下的庄子去修养。庄子里常年都有郎中，也有药田，太傅肺腑受损严重，需得好好调养才行。”

奚惠宬摇摇头：“这……不大好。怕是会连累到贵府……”

秦栩听奚惠宬这样说，便问：“太傅留在这里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办么？”

“你们两个小姑娘家，理应无忧无虑的过日子，不要掺和这些。否则连累了你们父兄……咳咳，咳……就不好了。”

“太傅说的是。是我们唐突了。”秦栩朝着奚惠宬福了一福，“太傅好生休息，我们告辞了。”

“今日……还要多谢女施主。”桑榆忙起身相送。

罗诗筠也朝着奚惠宬福了一福，跟秦栩一起出门离开。

奚惠宬看着几个小姑娘离去，方长长的舒了一口气，又重重的咳嗽了一阵子。

“太傅……”桑榆忙把奚惠宬扶起来，又拉过一个枕头垫在他身后，“您是怎么打算的？现在您的身份已经被她们识破……”

“识破又如何？我已经是风烛残年，还能掀起什么风浪？倒是你，你跟着我吃了这两年的苦……”奚惠宬一双混浊的眼睛看着桑榆，叹了口气，“难为你了。”

“我的命都是太傅给的，吃这点苦算不得什么。那秦家姑娘说太傅的身体是被毒坏的，这……究竟是不是真的？太傅你……”

“真也好，假也罢。都已经是这样了！”奚惠宬看着屋顶的瓦片，喃喃地说，“走一步看一步吧。”

桑榆看着奚惠宬平静无波的神色，试探着问：“我要不要跟王爷通个气？”

奚惠宬摇头：“不要。”

“太傅……”

“时机不到。”奚惠宬用四个字堵住了桑榆的嘴。

·

秦栩回到珈蓝禅院后，把燕墨羽叫到跟前，小声说：“阿羽，你替我送封信，好不好？”

“没问题。姐姐尽管把信给我，我天黑前就能回来。”燕墨羽一口应下。

秦栩提笔蘸墨，思量了片刻却又一个字都没写，只说：“你去找穆旭东，让他来这里见我。”

“好。”燕墨羽答应着出去。

天黑时，穆旭东果然来了。

尽管穆小侯爷身手非凡，依旧没躲过燕霖的眼睛。

穆旭东邪气一笑，跟燕霖打招呼：“哟，怪不得韩俊虞这两天无法无天的，原来是你跑这里来赏风景了。”

“栩栩在等你。”燕霖把人带到珈蓝禅院隔壁的院子。

罗良逸跟罗诗筠在珈蓝禅院抄写经文，伺候的丫鬟婆子们也都在那边值守，这边小院里空荡荡的没有人。

穆旭东进屋后解去风领，看着红彤彤的炉火叹道：“终于不用在寒风里跟你说话了，还能有口热茶喝。”

秦栩见着他，又想起那夜被他捏着手腕的事情，顿时拉长了脸，冷声说：“若不是事情紧急我无法找到宸王殿下……”

果然，穆旭东立刻急了：“你找他做什么？有什么事情是我不能而他能办的吗？”

“没有。”秦栩低头拨了拨炉中炭火，“但我看见你这样子就想打人。”

穆旭东长腿一伸，斜靠在身后的坐塌扶手上，轻笑叹息：“你前天刚打过我，忘了？”

“……”

还想再打你一顿！

秦栩无奈地舒了一口气，直接说正事：“我见到奚太傅了。”

“谁？”穆旭东立刻坐直了身子。

秦栩看他的反应，猜到元祚也不知道奚惠宬在凤白寺藏着，于是一字一顿地说：“奚、惠、宬，就在凤白寺。”

“真的？！”穆旭东已经相信了秦栩的话，但这事儿太匪夷所思。

“奚太傅身染重病，肺腑受损。弘德十二年头榜第十六名进士桑榆在这里出家为僧，智源大师把人藏在寺里中照拂。”秦栩说着，把几颗枸杞放入沸腾的雪梨汤中。

“当年太子改封宸王，所有东宫僚属全都被打发出去。下放的，被安上罪名流放的，除了告老还乡的奚太傅之外，没有一个有好下场。”

“你错了。奚太傅应该是那些人中最惨的一个。我看过了，他的肺病除了寒邪病气之外，还有人为的缘故。智源大师每次给他喂的保命药里都有阿芙蓉，这种东西虽然能暂缓他的病痛，但对病人来说是饮鸩止渴。”

穆旭东面色凝重，沉默半晌，方问：“你能治好他吗？”

“我已经给了他一颗解毒散，但也只是能缓解他的病痛。要知道，他的身体除了肺病，毒药之外，还要阿芙蓉的伤害，这东西是个大麻烦。我的意思是把他挪去我的庄子里，找可靠的郎中贴身照料，假以时日或许可以……”

穆旭东不愿意把奚惠宬挪到秦栩的庄子里，奚惠宬是元祚的老师，元祚都保不住他，秦栩收留他的事情一旦泄露出去，对秦家来说又是一重劫难。

“我有一件事情要告诉你，白萧夜出事了，皇上和兵部如今正头疼着，余时飞又要大显身手了。”

秦栩心头一震，装枸杞的罐子不慎脱手落地，啪的一声碎成几片。

“兵阵王者白萧夜？他，他出什么事了？！”

“往年冬天，整个沙北都是休战期，偏偏今年巴赫沙尔趁着雪夜突袭鸣沙关。这几年余时飞和户部尚书左柏成克扣白萧夜的粮饷也不是秘密了。白萧夜和他的三万骑兵饿着肚子作战，他怎么可能打的赢？”

“那他……”

穆旭东攥紧了拳头，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：“失踪。”

又是失踪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