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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11章 各方风动

军粮案把梁王扯进去,余时飞倒也没怎么在意,毕竟元氏子嗣凋零,就算梁王犯了什么罪,也丢不了性命。只要死不了,就有翻身的机会。

但是皇城司奉旨查抄梁王府,却搜出了南疆一些不外传的秘药。

随后郁垚把这件事情跟年前的乞丐命案和歌谣连在一起,上奏太后,说这些事情是诱发皇上病重的原因,必须彻查,把图谋不轨之人绳之以法。

彻查!

余时飞一想到太后冷峻的神色和海宁那似笑非笑的眼神,就觉得脊背发凉。这世上有几件事情能经得起彻查?

外面有脚步声由远及近,随后房门被轻轻地扣了三下。

“什么事?!”余时飞冷声喝问。

门外传来老管家小心翼翼地声音:“老爷,宫中来人了。”

余时飞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,使了个眼色。

“是。”余郴忙起身,拖着麻木的双腿慢慢的出门去。

宫里来的人是惠妃打发来的太监尚嗣,这尚嗣是宫正司当差的人,宫正司是后宫里的司法监察机构,余敏熹安插心腹在这个地方,就是为了抹除一些对自己不利的痕迹。

余郴见到这人,自然不敢怠慢,忙赔着笑脸上前招呼:“尚公公过年好。您老人家今儿怎么得闲来家里坐?”

“自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!”尚嗣阴阳怪气地笑着朝余郴拱了拱手,“咱家遇到点儿难事,特来向宰相大人讨个主意。怎么,宰相大人忙着呢?”

“公公见谅。家父昨日陪着几位老家来的亲戚说话儿,便多喝了两杯酒,这会儿还睡着。”余郴又吩咐人给尚嗣换了新茶,再次赔笑道:“尚公公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可否先跟我说说?”

“嗯,跟二公子说也是一样的。一直给惠妃娘娘请脉的孙太医找不到了,二公子知道他在哪里吗?”

余郴顿时愣住,脊背升起一股寒意。

尚嗣审视着余郴的神色,纳闷地问:“怎么,二公子不知道这事儿?他不是常来府上走动么?”

余郴暗暗地吞了一口唾沫,苦笑道:“一进腊月,大家便都讳疾忌医起来,有个什么小病小灾的也都忍着,轻易不请太医上门。不过今年的年礼,年酒,我们都是送到孙太医门上的。这人是从何时不见的呢?”

尚嗣呷了一口茶,叹道:“这人从大年初四到现在都没露过面儿,咱家奉海公公之命,翻遍了元都城都没见着他的影子,事情紧急,便只好来府上问问。”

“实在是没见着他……公公可否派人去过他的老家?我记得他是冀州人,冀州离咱们元都城也不算远,或许他趁着过年回老家走亲访友去了呢?”

余郴嘴上这样说,心里却暗暗地盘着平时跟孙太医走的近的那些人,恨不得立刻把这人揪出来。

“已经叫人去冀州找了。”尚嗣叹了口气,起身说,“既然二公子不知道这人在哪儿,那我也不耽误工夫了。差事要紧,告辞了。”

“我送公公。”余郴起身,客客气气地把人送了出去。

余家的老管家紧随余郴身边,小声说:“二公子,老奴知道孙太医跟杏花楼的一个姐儿要好。要不要……”

“派可靠的人去查!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”余郴咬牙说。

这个孙太医知道的事情太多了,如果落到对家的手里,余家面临的将是灭顶之灾。

事情太大,余郴不敢擅自做主,吩咐完老管家后他又急匆匆地去见余时飞。

小书房里已经收拾干净,余时飞正靠在躺椅上闭目养神。

余郴进门后,余时飞的眼皮掀了掀,问:“谁来了?什么事?”

“回父亲,是宫正司的尚公公。孙太医不见了,尚嗣找了他六天,实在没办法才来咱们家问问……”

余时飞坐直了身子,一双混浊的眼睛盯着余郴问:“你怎么回的?”

“自然是没见着。父亲放心,我已经安排人去找了。”

“愚蠢!”余时飞厉声骂道,“你他为什么会上门找你询问?他分明是查到了什么,然后设了圈套等着你往里钻呢!你立刻就打发人去找人,不正说明你心虚吗?!”

“儿子该死!我这就去把他们召回来!”余郴忙转身出门喊老管家,吩咐他把打发出去的人都叫回来。

余时飞眉头紧皱,半晌方喊了一声:“来人!”

一个姿容艳丽,年轻干练的紫衣女子从屏风后转出,向着余时飞福了一福,娇声问:“老爷有何吩咐?”

“给韩青峰送个信儿,让他悄悄地去查孙太医的下落。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”

“是。”女子福身应了一声,从小书房的后门出去。

·

被几方势力明着暗着寻找的孙太医,此时正被关在周家。

工部主司周同和是个很实在的人,他的人生信条就是敛财。这世上没有什么东西比银子更好,如果有,那就是他的宝贝女儿。

周同和的女儿现如今是皇后娘娘,但很可惜,皇后无儿无女空担了一个贤良的名声,只盼着哪个妃嫔生了皇子,将来继承皇位她便跟着做个母后皇太后,享一世荣华富贵也就罢了。

然而余敏熹却偏不让她如愿。一天到晚的挤兑她,全然不把她这个皇后放在眼里。

如今皇帝中风,瘫在床上动不得,也说不了话。周皇后每天闲的难受,便发现了一件大事。

原本小产静养的惠妃责罚了负责她贴身衣物的宫女双芊,而究其原因,是因为双芊把她的贴身衣服送去了浣衣局。

浣衣局的宫女发现小产的惠妃娘娘贴身的衣裤竟不见一丝血迹,一个不留心把这事儿给说出去,引得那些低等宫女太监们悄悄议论。

原本责罚宫女,和衣裤不沾血渍这两件事完全没联系,但周皇后把这两件事联系起来便感觉自己发现了一件大事。

历朝历代的后宫妃嫔,争宠的手段层出不穷,周皇后很快就想通了一件事:余敏熹这个贱人在假孕邀宠!

想到这事儿,周皇后便立刻把负责余敏熹脉息的孙太医叫到了自己宫中,她称自己身体不适,让孙太医给诊脉,又夸孙太医医术精妙,接着便是赏赐。

赏赐之后,周皇后又抹着眼泪说自己的老父亲身体不适,大过年的老爷子说什么也不肯请郎中,便烦请孙太医以皇后懿旨为名头去府上给瞧瞧。

孙太医不疑有他,当即便跟着周皇后的心腹出宫奔了周府。然后,他再也没从周府的大门出来。

从西川侯府出来的秦栩留着仅剩的一丝丝清明爬上了自家的马车,一挨着车里的靠枕就睡着了。

弄墨赶紧的跟进去扶着她靠在自己的肩上。等醒过来的时候,她已经躺在自己的雕花架子床上。

“咳咳……”秦栩想说话,但嗓子干涩疼痛,张嘴就是咳嗽。

“姑娘醒了?”伏在床边的画眉忙起身去桌上端了一碗温热的汤来,“口渴吧?夫人让留了老鸭酸笋汤,来喝一口吧。”

秦栩坐起来,披着小袄喝了半碗汤,方问:“什么时辰了?”

“差不多丑时吧?我刚才也睡着了。姑娘头疼吗?奴婢备了解酒的丸药,要不要吃一颗?”

“不用了,我接着睡。你也去床上睡,天太冷了。”秦栩含含糊糊的说着,又钻进了被子里。

宿醉的结果就是头疼。第二天中午了,秦栩的头还是有些胀痛。

罗琉纾看着蔫儿了的女儿,心疼的埋怨:“怎么能醉成那样?幸亏是在西川侯府,他们家一年到头也不跟别家来往。这若是换一家,你这醉鬼的名头可传遍京城了。”

“知道了母亲~”秦栩趴在罗琉纾的肚子上,听着小胎儿的动静。

罗琉纾摸着秦栩的发髻,慈爱地笑道:“他昨天晚上动了几下,这会儿应该是睡了。”

秦栩听了好半晌也没动静,便起身问:“还有多少天我们姐弟就能见面了?”

燕夫人从旁边笑道:“夫人这一胎大概在四月底。”

秦栩满眼期待地摸着罗琉纾的肚子:“还有那么久呢。我都有些等不及了。”

燕夫人说:“四月里刚好天要热不热的时候,坐月子不受罪。”

“夫人!娘!姐姐!”燕墨羽从外面跑进来,笑嘻嘻地上前行礼,“我听说宸王殿下来了!老爷在前面陪着说话儿呢。”

燕夫人责备道:“你又没事跑前面去胡闹了?下次再这样,我就直接把你锁屋子里!多大的姑娘了还这么不知避讳。”

罗琉纾纳闷地问:“宸王殿下来我们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吗?”

燕墨羽说:“说是来给老爷拜年的,带了好些东西呢。”

罗琉纾看向秦栩,皱眉说:“他来咱们家拜年?这……于理不合啊。别是有什么事吧?”

“母亲不要多想,有父亲在呢。”秦栩说着,把弄墨叫过来吩咐道:“你去前面问问父亲身边的人,是否需要厨房预备家宴。若需要,就赶紧让凃妈妈她们预备起来。”

“是。”弄墨答应着出去。

其实秦栩心里比罗琉纾更着急,她非常想自己去前面书房,听听元祚上门来做什么。

幸好弄墨很快便回来了。

“回夫人,姑娘。宸王殿下来拜访咱们家老爷,是问问上元节的一些礼仪规矩。虽然陛下如今病着,但上元节宫宴却不能免。这件事情便落在宸王殿下的肩上。”

听了弄墨的话,罗琉纾叹了口气:“按照上元节习俗,天子应亲自点起天阙楼上第一盏灯,祈福国泰民安。若天子年纪大了,则有皇子代行。可如今……”

如今,皇上中风瘫在床上不能动,元祚双腿残疾靠四轮椅也上不了天阙楼。今年这第一盏灯可是找不到人点了。

弄墨忙说:“宸王殿下正是跟咱们大人商议此事,问可否让大公主登上天阙楼。”

“这样也行?”燕夫人看向罗琉纾。

罗琉纾叹道:“皇室血脉凋零,真叫人忧心啊!”

“其实宸王的腿……”秦栩话说到一半,立刻改了口风,“完全可以让人抬着软轿把他送上天阙楼嘛。就站起来点灯,不走路的话,应该是没问题的。”

“话是这般说,但……哎!”罗琉纾还是叹息。

“不过是点一盏灯的事儿,用得着这么犯愁嘛。”燕墨羽对这些事情不感兴趣,拉了秦栩说:“姐姐,我们去厨房看看有什么好吃的。”

秦栩只当弄墨说的便是宸王来家里的目的,便没再多想。然而晚上,弄墨服侍秦栩安寝时,小声说:“姑娘,宸王殿下这次来,是提亲来了。”

“你说什么?!”秦栩的心跳猛地停了一下。

“但,老爷没准许,好像还很生气。具体他们说了什么,奴婢也没听真切。当时老爷发怒,连燕先生都出来了,奴婢就没敢多留。”

“……”秦栩的心里像是塞了一团杂草。

如果是元祚上门提亲,那么求娶之人肯定不是他本人。而秦隽清愤怒拒绝,那就是说他提及的那个人跟秦家绝不相配。

能让元祚开口且跟秦家门第不相配的人……只有他。

“姑娘?别想了。反正老爷已经拒绝了。”弄墨看秦栩脸色着实不好,忙低声劝道,“就算是宸王殿下,也没有强娶的道理。”

秦栩苦笑着摇了摇头,转身躺进锦被中。

一夜辗转难眠,秦栩第二天去父母房中请安的时候遇到秦隽清,他对宸王来府中之事只字未提。

秦栩想问,又不知该如何开口,这件事情就这么压在了心底。

·

上元之夜,花灯满街,灯市如昼。月上柳梢头,人约黄昏后。

天阙楼下挤满了人。老百姓们似乎比往年更关心今年有谁来点这盏,象征着大玄朝国富民强的花灯。

秦栩早就叫人在天阙楼对面的水云居最高的第四层定了位置,天一黑,她便同燕霖,何明珏,燕墨羽四人坐在雅间里。

燕墨羽笑眯眯地问:“姐姐,我听说这里的琼花白特别有名。我能喝一杯吗?”

秦栩轻笑摇头:“不能。上次在西川侯府醉得不知东南西北之后,我就发誓今年绝不再碰一滴酒。我不喝,你们谁也别想喝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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