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19章 把戏唱完

顾望独自发了一会儿呆，他转身嘱咐两个儿子，“事已至此，我们已经别无选择，只能接受这样的结果。你们心里也别怨恨，你们母亲她……从某种程度上来说，也算咎由自取了。”

林影带走唐深的时候，他也有些疑惑不解。

或许是曾经受到过吩咐，林影并没有隐瞒他的意思。

他不仅告诉他泠月与永安太子的死有关，还说陛下对此事十分震怒。

这个唐统领，结局肯定也不会比郎嬷嬷更好。

他对此是十分震惊的。

但不管她做过什么，现在人已经死了，他不愿意在孩子们面前再提起她曾经做过的那些事情，以免坏了她在孩子们心中的形象。

只是他想起安域要求他将泠月从族谱上除名，甚至要求他不得将她葬进顾家祖坟，他心里就忍不住有些苦笑漫出。

那个孩子……心里终究还是怨恨他的吧？

他甚至明目张胆地威胁他，若是不按照他的意思做，他就毁了整个顾家。

他相信这不是一句虚张声势的话。

也许对他来说，顾府与其说是一个家，更像是他身上一个擦不去的污点。

若不是有安然在，他可能真的更情愿让这个顾府从世界上消失掉，从此再也不能来碍他的眼。

顾安澜不明就里，他单纯觉得自己的父母明明之前还夫妻情深的，现在母亲刚一断气，父亲就突然说出“咎由自取”这样严重的话，似乎有些寡情了些。

顾安然脸上的嘲讽就有些不加掩饰了。

他很想反问一句——我的娘亲是咎由自取，那您呢？难道在这些事情中，您就没有做得不对的地方吗？

别的不说，这个世界上最亏欠二哥的人，难道是他母亲这个嫡母吗？

毫无疑问，二哥心里最怨恨的，始终是他这个亲生父亲。

但是他心底，想要替二哥鸣不平的话，最终也没有说出口。

因为他知道，二哥并不稀罕这个所谓的父亲，更不稀罕那虚无缥缈的父爱。

就算他突然良心发现，想要做出一定的弥补，二哥也不再需要了。

顾安澜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，“那母亲的丧事……”

顾望有些叹息，“出了这种事情，大操大办显然是不合适的……就在京郊附近选一块墓地吧！行事尽量要低调一些。”

顾安然对此没有任何意见。

他的生母落到了一个横死的下场，说不难过是假的，可他已经没有心力再去争什么对错了。

就当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不孝子吧！

顾安澜犹豫了一下，最终也没有说什么。

娘亲死了，他们剩下的这些人总归还要活下去。

他们已经丢掉了爵位，若他非要去较这个真儿，说不定在这个京城里连他们的立足之地都没有了。

顾望又看了一眼两个儿子，他皱着眉头朝顾安澜问道：“你的两位夫人呢？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情，她们怎么连面也不肯露？”

顾安澜有些尴尬，“文馨她月份大了，受不得暑热，半月前就搬到了位于京郊的别庄上去住了……至于柔妹妹，她近日里身体有些不适，于昨日回了娘家。”

顾望不悦地哼了一声，“你有两个媳妇儿，却都不着家，还不如人家娶一个的呢！”

又想到连那工部尚书蒋岱都识趣地递了辞呈，他心里不禁又有些庆幸。

幸好那个时候他坚持让如珩又娶了杨国公家的孙女，不然的话，现在才真是一点出路都没有了。

谨王得了大权，裴家势必会比之前更进一步，作为姻亲的蒋家自然也会跟着前途无量。

但这个蒋家，说的是嫡系一脉，跟庶房可没有半文钱关系。

丽贵妃若是随着清源王离开了京城，商家大房又有了继承人，如珩那个平妻蒋氏，以及她的生母和兄弟，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。

这样想着，他开口吩咐道：“你母亲要下葬，你媳妇儿总不能不出席……这样，既然杨氏身体不便，就让蒋氏参加吧！那好歹是你的母亲，总得有个儿媳替她披麻戴孝，别让她这最后一程太过凄凉了。”

顾安澜闻言，脸上的表情有些迟疑。

顾望见状，忍不住皱紧了眉头，“怎么，你做不了她的主？”

顾安澜赶紧摇头。

蒋家那位岳父不知道怎么想的，还不到知天命的年纪就打算告老还乡了。

这让柔妹妹顿时慌了神。

若她的父亲离开了京城，那蒋府里就该她的嫡兄蒋清昭做主了。

那还能让他们娘仨落得一个什么好下场？

基于此，柔妹妹这才着急忙慌地回了娘家。

不过父亲说得也对，死的到底是他的亲生母亲，柔妹妹作为嫡亲的儿媳，理应来送她最后一程。

这样想着，他点头应道：“儿子知道了，待会儿就使人接她回来。”

顾望想了想，又开口道：“至于杨氏，你派人去跟她说一声，让她安心养胎吧！不必回来，能顺顺利利诞下麟儿，就是对你母亲最大的孝顺了……还有，你媳妇儿怀着你的孩子呢！你一定要常常去看望她……”

他失去了爵位，如珩也就不再是顾世子了，以后还得仰仗杨家多提携他几分呢！

现在显然也不能冷落了他家的女儿。

顾安澜点了点头，“父亲放心，儿子知道了。”

顾望的视线最终转向了那句黑漆漆的棺木，他叹了一声气道：“你们这几个做儿子、做儿媳的……好好送她走吧！就算她不再是顾家妇，到底也是你们的母亲。”

顾安澜的神色十分哀伤，他哽咽着应声道：“……好。”

顾望又转向顾安然，“安然，你也不小了，应该知事了，这几天不要乱跑，多帮帮你大哥的忙。”

顾安然的嘴角动了动，他脸上的表情有些似笑非笑的。

但他最终还是点了点头，应声道：“好。”

这一瞬间，他突然想起了二哥常说的一句话——这人生啊！就像是一场大戏，我们每个人都或主动，或被动地在其中扮演了相对应的角色。

既然现在戏已经唱到一半了，他还是应该敬业一些，努力将它唱完才行。

至少，要给看客们一个明确的结局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