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2章 人有漏算

王帐内，在其他人都没注意这边时，秦子瑜与白狄秦安视线交汇，会心一笑。

数日前，在白狄部，两人单独相处时便计划好了，骨仑大君身亡到现在引导八部走向对立面，都在他们计划当中。

站在白狄大君的立场上，骨仑大君的死是必要的，先不说对方派人截杀白狄千潼，就算没有做这件事，也有必杀此人的理由。

自大祭司颁下预言，漠北八部分为两派，以白狄为首的四部支持和谈，让那束来自大周的光照耀草原，另一派思想激进，或者该说贪婪呢——以铁勒、那良部族为首，妄图染指大周皇位。

至少明面儿上支持战争的高层占了多数。

骨仑部便是激进派推出来打前锋的出头鸟，原先约定在白狄部地界上展开会盟，唯独缺席了骨仑部族，这便是试探。

现在骨仑大君已死，白狄大君代表的谈和派四大部族威慑，即便最为强大的铁勒部也得权衡一二。

这便是白狄秦安想要的局面，若是大周愿意妥协，八部又不必冒险内耗，此为上上策；相反，若是激进派决意开战，白狄亦会率领拔塞、葛密、达鲁三部族迎战，弃车保帅，是为无奈的中下之举。

最坏的局面，大周不愿妥协，按照大祭司的预言，整个北边将会血海浮山，他们也只能举兵侵犯，在不确定中求取一条生路了，此为下下策。

“老大人，白狄大君既然已经下定决心，您这边能定夺么？”

秦子瑜皱眉，装作一脸为难的样子，附耳问道。

前一秒还如同炸毛老狮子般，此刻，鸿胪寺卿却也是眉头紧蹙，以他的睿智怎会不明白其中利害关系。

鸿胪寺卿并未回答秦子瑜，而是神情严峻地盯着白狄大君和谈和派三部王子，问出一句，“诸位，是否一定要大周割裂土地才能平息即将发生的战火？”

“是的，虽然这么说你可能不信，但是吾等确实有不得已而为之的理由。”

白狄大君一句话，便证实了鸿胪寺卿此前的猜想——漠北有不为人知的大麻烦。

秦子瑜发现老大人有些佝偻的身躯隐隐颤动，心底浮现出不祥的预感。

“既然这样。”

鸿胪寺卿大喘气的停顿，让在场众人心跳七上八下。

他嘴里缓缓吐出剩下的话，“大周会接下一切外来之敌，很遗憾，我们不能成为盟友了。”

“嘭！”

议案四分五裂，白狄大君骤然出现在鸿胪寺卿身前，神色不明，道，“尊使明白你这句话意味着什么吗？不再考虑考虑？”

“大君，有话好说。”

秦子瑜站在两人中间，他刚缓过神来，没想到向来睿智的老人会说出这样的话。

大错特错，这个决定简直像是没带脑子一样。

皆大欢喜不好么？

“抱歉。”鸿胪寺卿脸上毫无惧色，直面地境高手，单论气场竟丝毫不差。

撕破衣角，貂裘大衣中竟抽出一张烫金龙纹锦缎，鸿胪寺卿道：“当朝陛下给老夫四‘不为’——大周不赔款、不割地、不称臣、不和亲！”

“大周建国，自昭武皇帝至明德陛下，历经十一朝九百年，从未有过向外邦割疆裂土的先例。”

寺卿大人一段极含骨气与志气的话，很难不让人热血沸腾，尤其是四‘不为’，更令人心驰神往。

在场众人深受震撼，或惊于大周皇朝的骨气，亦或是这位老人的热血衷肠，一时间竟无一人说话。

感受到鸿胪寺卿的决然，白狄大君转身背对众人，道：“两国交战不斩来使，这点道理本君和各位还是懂的。”

“罢了，你们走吧。”

“······”

鸿胪寺卿起身，秦子瑜跟着往外走。

两人刚出去，白狄大君耳边熟悉的声音响起，“谋事在人成事在天，大君来日战场再见。”

“呵呵。”

白狄大君苦笑一声，终于还是走向了他最不想看到的局面。

大周与漠北结盟破裂，为避免多生事端，大周使团来也匆匆、去也匆匆。

马车上。

“老大人。”

“秦司业，来点儿？”鸿胪寺卿将炭盆推到秦子瑜面前，手里拿着一壶酒，喝得大醉叮咛大醉。

“好。”

秦子瑜接过酒壶灌了一口，旋即开口道，“晚辈有一言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
“哈哈哈。”鸿胪寺卿大笑，有些释然道，“秦司业尽可畅所欲言，此行尚未建树，终是白走一趟。”

“作为大周子民，晚辈与您一样，不希望大周树敌过多，千里之堤溃于蚁穴，适当让步不失为明智之举。”

秦子瑜毫不避违地说道。

从长远来看，大周独占九州之地，即便让出划出一些土地也只是九牛一毛，不伤根本。

既避免与漠北八部这样的“强敌”交战，亦不必担忧北境敌患，可以全力应对商、羽以及南疆围攻，他不信眼前这位寺卿大人不懂这点。

“是呀，陛下有守国护土之志，老夫也很是触动。”

鸿胪寺卿仰面叹息，道，“消息传回朝廷后，陛下会更受天下子民爱戴吧。”

“未来的走向，老夫不敢妄言，不过当下大周内忧外患之势已经有了苗头，秦司业所言不可传到陛下耳朵里···这时候的大周总不会未战先屈。”

“老大人看得倒是清楚。”

判断得到印证，旋即秦子瑜回到自己的马车上。

大周太骄傲了，骄傲得不容许它向任何人低头，像极前世的最后一个封建王朝——大清帝国。

唯一不同的是，大周尚且有丰厚国力与资本来维系这份骄傲。

世事或许就是这样，痛了，才会真正醒悟。

来时正蒙寒冬，去日已是春分。

满地冰霜化开，丘野萌出点绿。

大周使团归国后，大周朝野震动，全国上下军队紧急集结，随时准备听从调配。

而秦子瑜一行人刚离开的北域也发生了大事。

漠北八部联合，组建南征大军，出动整整五十万蛮人骑兵。

铁勒部大君作为主帅统军，白狄和那良部族大君分别担任副帅、军师，其余各部听从调遣。